此问一出,楼厌才?猛地?想起刚才?那?条吓掉了自己半条命的蛇皮就被他扔在不远处。
他整个狼的身体都紧紧绷直了,脖颈像是生了嗅的玄铁,迫不得已随着主人的动作?缓缓弯折下去。
那?张薄如蝉翼的蛇皮就落在自己脚边,只怕风一吹就要乎到他脸上来。
楼厌狠狠地?打了个哆嗦,再怎么劝说自己也还是觉得蛇皮这东西有些恶心?。
他觉得尾骨处已经又开始泛痒,好像那?条不听话的尾巴又要透过衣襟钻漏出来。但衡弃春的视线就在身后灼然盯着,楼厌实在不想露怯,强撑着回头?讪讪一笑,“怎么,怎么会呢,蛇有什?么好怕的。”
衡弃春轻轻偏头?,像是在仔细思考这句话的真伪。
楼厌担心?衡弃春不信,干脆狠了狠心?,克制着自己对“蛇蜕”一类东西的抗拒转身弯腰,然后闭着眼睛用两根手指将那?张蛇皮捏了起来。
几乎是将那?张薄如蝉翼的蛇蜕拿到手里的一瞬间,他的身上就密密麻麻的起了一层小疙瘩。
咦……
克服不了。
他天生怕这个。
蛇没事儿,但蛇皮不行。
衡弃春还在认真看着他的一举一动,楼厌无法?,只能忍着生理上的恶心?将那?张蛇皮举起来,并转身冲着衡弃春灿烂一笑,“你看,我一点儿都不怕这个。”
衡弃春没动,仍安安静静地?坐在榻边看他,淡色符光在他的眉眼之间浮上温色,仿佛那?个久坐神坛的人终于染上尘气?。
楼厌就那?么干巴巴地?捏着蛇皮等着,直到竹屋的缝隙间漏进来一缕凉风,一缕幽微的妖气?无端漫进楼厌的鼻腔。
楼厌被那?扑面而来的蛇腥气?激得蹙了蹙眉,片刻之后才意识到那是这张蛇皮上残留的妖气?。
等等……
这个味道……
楼厌鼻尖翕动,越发难以置信地?看向手中的蛇皮,脑子里已经反反复复翻涌起当日自己刚被秦镜照回原形的那?一天。
夷帝陵外,他躲藏在衡弃春的衣襟内侧,与暗中游走进来的浮玉生四?目相对。
就是这个味道!!!
楼厌顿时觉得自己身上的鸡皮疙瘩消退下去,就连尾骨处那?条蠢蠢欲动的尾巴也安于平静。
是浮玉生的话,那?就没事了。
眼看着小狼的神情彻底松懈下来,衡弃春不由?发问:“你怎么了?”
楼厌不知道要不要告诉他浮玉生的事。
若不告诉,只怕他又要用这种满是好奇而又一脸真诚的眼神看着自己,可若告诉……只怕他一时接受不了。
“呃……”楼厌正思索着吐出一个字,就听见一片风雪中传来一阵突兀的异响。
像是蛇群游走时窸窸窣窣的声音。
不好。
怪不得浮玉生蜕皮之后会着急忙慌地?离开这里,原来是蛇族找过来了!
他猛然间想起自己从白虎口中听到的消息,倘若蛇族要找的同类就是浮玉生,那?他手里的这张蛇皮恐怕很难解释。
楼厌的脑子转得飞快,还没有将浮玉生的来历想明白,身体已经先脑子一步拎着衡弃春的手腕将人从榻上拖了起来。
眼前这种局面,最好还是不要和蛇族硬刚。
“做什?么?”衡弃春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,一双眼睛游移不定地?看向身下的竹榻,问楼厌,“不睡觉了?”
外面风雪甚急,天色隆黑一片,纵使没有日晷判断时间,也知离天亮还早。
夜里就该睡觉。衡弃春坚定地?认为。
楼厌实在想不明白一碗孟婆汤为什?么会让他师尊变得这么执着于睡觉。
“睡什?么睡!”他扯住衡弃春的手臂,一把就将人从心?心?念念的床榻上拖了下来,“再睡你就要被蛇吞到肚子里去了!”
衡弃春一时不能分辨他说这话时的感情色彩,轻轻偏头?蹙眉看着他,似乎要从这只小狼急躁的表情中辨别真伪。
他问楼厌:“真的吗?”
这次不用楼厌解释了。
飓风袭来,无数暖阳符在瞬间“簌簌”而动,难以抵御的寒风自竹屋的缝隙处钻进来,吹在身上彻骨生寒。
衡弃春此时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,竟生生被那?阵疾风吹得后退两步,素色头?发被风缠卷而起。
他不得已抬起袖子挡风,胸腔震动,禁不住发出一声闷咳。
又是那?让楼厌浑身一凛的声音。
他惶然抬头?,借着明明灭灭的光晕打量起衡弃春的脸色。
只觉男人面白胜雪,眉眼之间带着三分疏离,咬唇咳嗽的时候带起整具身体的颤动,俨然一副病骨。
他的风寒还没有好。
楼厌就这样近距离地?看着他的师尊,只觉胸腔下的那?颗心?也开始频频跳动,一声一声如同闷雷,砸在身上竟是一阵锐响。

